汶川地震发生之后，一位名叫道格.库普的美国人的地震逃生建议风行网上。但显然不是所有的地震专家都认同他的“生命三角求生法”。在下面的文章中， 曾对1999年土耳其7.8级大地震展开研究的Marla Petal博士指出：库普所谓支撑塌陷房顶的重型家具本身就有倒塌的危险；库普所说的“人体模特实验”是在爆破的楼房中进行的，而爆破楼房与地震中楼房的倒塌方式，有着本质的区别…… http://www.cert-la.com/RejoinderToDougCopp.pdf 我们需要基于证据的地震逃生建议 Marla Petal 红猪 译 你要是花点时间念了库普的避震建议，并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或者，如果你把这些建议转发给了其他人，那么请读一下本文，并将其转发给向你传播库普建议的人，以及其他人。如果你还不知道库普的理论，只是想了解几点关于地震安全的建议，那么就请直接跳到#5、#６两部分。 #1关于预知“生命三角区”的迷思 如果道格.库普关于地震安全的话引起了你的注意，那么我想探讨一下他的声明中可能激起你好奇心的几点――因为磨炼批判性思考的能力总是件好事――再者，为了能在地震中安全脱身，有些事是你能够做、也必须做的。 库普说得没错，建筑倒塌之后，确实会出现称为“生命三角”的区域。搜救人员正是首先在这些“救命空间”中寻找幸存者的。一般来说，物体越大越结实，就越不容易压缩。但是不要上当。地震的威力能够移动大型重物。我们所不知道的是a)是否可能在倒塌发生之前预知何处将成为救命空间，b)是否可能在地震的强烈晃动中到达那些区域。我们事先并不知道特定建筑的倒塌模式（但这点值得研究），也不知道震动停止以后，这些救命空间会在哪里。如果你所在的建筑倒向一边，那么你近旁的“大型重物”可能将你压到墙上碾死…… 库普说“当上方的道路坠落、压扁车辆，待在车辆内部的人也随之被压死”，还说在Loma Prieta地震中，如果死者当初能走出车辆并在车旁坐下或卧倒，那他们就都能活下来，因为车辆附近会形成救命空间。这个观点也有同样的问题：在压扁的车辆旁边观察到救命空间并不说明什么。车辆本身可能在震动开始之后发生位移。有许多证据表明：轿车和卡车会在强烈的震动中翻倒。如果人人都走出车门并在车边压低身子，那么许多人会被弹起或滑行到他们身上的车辆压死或严重压伤。 库普喜欢把他的证据建立在他参与过的土耳其“实验”上。不巧的是，所有参与者都不知道，那根本不是一个实验，而是一个志愿组织的搜救演习。我在土耳其的同事证实，一栋计划拆除的建筑被用作了搜救训练。为了观察爆破过程中可能发生的事，他们确实决定曾在不同地点放置了几个人体模特。他们确实曾报告说，大型重物近旁的人体模特没有损坏。 其中的问题出在哪里呢？很简单：为了让建筑倒塌，他们在柱子中间填装炸药，从而造成了建筑的平倒塌。他们并未模拟一次地震。地震是以波动的形式出现的，会引发侧向晃动，造成好几种损毁。由于该实验没有制造任何类似的晃动，它其实并未就地震发生时的状况告诉我们任何信息。大而沉重的家具可能被移动到房间的另一头，并远离开始移动的地点。就算退一步假设真能开展实验证实该假说，事实也是：某次特定平倒塌，尽管非常致命，也仅代表了钢筋混凝土建筑最罕见的倒塌方式。房屋倒塌的主要方式至少还有四种。而在Kocaeli 地震中，平倒塌的建筑数量不到总数的3％。因而，关于其他建筑、也就是另外97％损毁的建筑，以及许多未遭损毁建筑中的人员遭遇，这些结果所能告诉我们的微乎其微。要想提出问题以告知每个人在晃动开始时该做些什么，可要比库普眼前的证据复杂得多。 #2“如果我能救出一条人命”中的谬误 搜救人员迫切想要挽救生命。但事实如下：全世界搜救人员的经验是挖出98具死尸和2名活人。有人喜欢将自己救出的一条人命编成轶事，用以告诫其他上百万名潜在的受害者。这些故事自有其市场，但将个案推广到上百万人身上是不科学的。在一台冰箱边发现一个或十个活人都不能说明什么，除非你在震后观察100或1000台冰箱，看看地震时在它们近旁的人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当你建议人们在地震期间该如何行动时，你的对象差不多是每一个感到震动的人。 我们很希望能在当初指导Kocaeli地震中丧生的2万人，那样至少能挽救几条生命。但是别忘了，为了救出他们中的任何人，我们当初就必须指导所有感到震动、并能够采取行动的150万人。假设我们的指导能让一千人在平倒塌的建筑中幸免（可能性很小），却同时让人员总数中同样感到震动的0.00007％（疑有误）处于死亡或重伤的危险之中，那我们可就是功不抵过了。换句话说，库普认为能在某栋特定倒塌的建筑中使人生还的行为，却可能使他们在其他倒塌或未倒塌的建筑中处于危险的境地。 在土耳其的出版物中，有的图片显示人们在地震中蹲在冰箱和厨房长桌边，而非附近的餐桌下方。当我向加州人展示这些图片时，他们惊恐得长大了嘴。显然，冰箱可能滑动翻倒、其中的内容可能倾泄而出、炉子上正加热食物、长桌上还放着厨具、头顶的柜子里也塞满了东西，这些全都可能危及图中的人们。他们显然应该待在餐桌下方，或躲到厨房外面。然而，“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活人”之类的轶事就会让人干出这样的蠢事。下回土耳其再地震，有人就会因此丧命。 说到这里，我和大多数科学界的同事老不情愿地承认：如果人们是居住在自建的土砖结构房屋中，如果屋顶沉重，房屋没有抗震设计，如果身处底楼、能够迅速跑到户外的安全空地，那么晃动一开始，他们就该往外跑。否则，他们就还是应该蹲下、掩避、等待。 当屋顶采用轻质材料时，土砖坍塌中的生存几率就更大了。但在现实中，为防止在地震中丧生的工作在震前很早就开始进行了。我们需要进行许多精心设计的研究，才能了解是否真的存在某种行为，它在使人从建筑倒塌中幸免之外，还能确保受害者的数量不会多于受益者！至于其他援助行动：“第一点，不要害人。” ＃3库普的惊人错误 库普所宣称的许多经验都没有经过研究，比如“所有在建筑倒塌时’蹲下、掩蔽’的人，都被压死了――每回如此，毫无例外”；“每一个在建筑倒塌时身处门口的人都丧命了。”这些话最多算是有待检验的偏激陈述。最好能让搜救人员和社会科学研究者一同来审视这些假说。 库普还说：“尽量靠近建筑物的外墙或离开建筑物……你越靠近建筑物的中心，你的逃生路径被阻挡的可能性就越大。”并没有证据支持这一点。有个相反的假说认为：瓦片会向外坠落，你也会，在装了填充瓦墙面的混凝土建筑中尤其如此。这同样是一个不错的研究课题，但它目前只是个未经检验的假说而已。 请明白一点：即便是最好的科学方法也未必带来理想的、或甚至是有益的结果。但我们还是应该用科学的方法来审视我们的直觉。有很多重要的问题我们还未着手回答，但像那样绝对的说法根本就是垃圾而已，完全无法取代科学方法。 #4库普说对了一半的地方 库普建议以“胎儿姿势”蜷缩身体，以此“在狭小空间中生存”。减少体积的想法倒是没错。压低身体能够防止跌倒受伤，蜷缩作为坠落物打击目标的身体还意味着可能被砸到的部位更少。但我们在土耳其的一个地震模拟震动台上做过尝试，“蜷缩成球状”的胎儿姿势很容易让我们滚来滚去。我们觉得这样并不算真正安全。比较让人感到安全的姿势是在膝盖和小腿着地的前提下尽量压低身体，这样我们就能对自己的动作稍微有点控制，同时又能爬行到更加安全的位置上去了。 库普建议“在一个沙发边，或一个受到挤压时略微变形、却在一旁留下空间的大件边伏低。” 对Kocaeli地震的研究表明，这条建议或许是正确的。许多Kocaeli地震的幸存者都会同意，在那场地震中，这样的做法不仅可行，而且安全。这是个不错的假说，应该进一步予以审视。 库普说：“木质建筑是地震中最为安全的建筑型式。”他说得没错……然而一旦发生震后火灾，它们就成了最糟糕的建筑型式。因此，尽管居住在木头房屋中的人们能稍微放宽心，他们还是得准备在火焰尚小时用灭火器和毛毯将其扑灭。 库普说：“如果在晚上发生地震，而你正在床上，那么翻身滚下床就行了。”事实上，无论是在加州还是在土尔其的地震中，那些待在床上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如果建筑倾斜、床位移动……床脚下可能不是最好的躲藏地点吧。 库普说他“爬进放了许多纸张的报社或办公室，发现纸张不会压紧。”他在几摞纸张周围发现了大片空间。这对于杂货店而言是个好消息，但只有当货架固定在地板或天花板上时才是如此。坦率地说，如果你住在一栋你觉得可能倒塌的建筑里，那么凭良心讲，唯一正确的建议就是让你另找一个地方居住，而不是靠在每间屋子里放一叠纸张或一架书籍来挽救你的性命。至少三份土尔其出版物上刊登了人们蹲在起居室中间的一大架纸制品旁边的照片，你或许会觉得这看起来挺可悲。面对现实吧：我们的任务是适应地震。这类建议使得对公众的教育和对地震的准备难上加难。 库普说的“千万不要走楼梯”是个合理的建议。 ＃5那么，你该怎么做呢？ 想一下你的居住和工作环境中可能出现的情况。哪几个地点看上去比较安全？ 固定好高而重的家具以及视听设备，将重物搬到低处，以此让你的环境变得更安全。 鞋子和手电放在床边。 晃动时，伏倒在地。掩护好头部和颈部。抓牢掩护物或某个稳定物体。 为什么我们要不断地说这几点？我们有什么证据吗？几个国家对伤亡原因的研究揭示了几种重要模式： a) 死亡几乎总是同头部、颈部、和胸部受伤联系在一起。 b)许多伤害是由跌倒造成的。如果你压低身体或支撑住身体，就能预防跌倒。c) 很大一部分夜间伤都是腿脚受伤……即使在轻度损毁的地方也是如此……相框掉在地板上，受灾者没有穿鞋，周围没有光照，父母和子女想在黑暗中找到对方…… d) 至少一半伤害是非结构性物体造成的。许多这样的伤害性质严重，而对有限医疗资源的迫切需求使之雪上加霜。在有限医疗资源被用来挽救生命时，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就显得丢人了。e) 你暴露在坠落物体下方的目标面积越小，你被什么东西砸中的机率就越小。 #6既然你正在思考这些问题…… 城市减震工作要求我们所有人都参与三项主要活动：评估和规划、降低身体威胁，及培养应对能力。 评估和规划 （马上思考，立即行动） 和家人坐在一起，共同讨论可能出现的情况。 决定社区内外的集合地点。 找到一个“震区外联络人”，在受灾后与之迅速联络，并获得安慰。 指定他人在紧急状况下将你的孩子从学校接走，同他们制定一个会合方案。 保护你的身体 （采取措施，降低身体威胁） 如不能确定你的家、单位或学校的建筑结构是否牢固，那就委托一位合格的建筑师进行评估。 房屋能够翻修就进行翻修，不能翻修就搬走或者推倒。 固定沉重的大件家具。 保证热水器的安全。 在每层楼放置一个灭火器，并定期进行检修。 培养应对能力 （准备好参与解决问题） 准备一周的水、食物和出访处方药。 准备一个急救箱。 检查你车上和门边的“冲锋包”。 灾难准备不可能在一夜间完成。它包括一系列在家庭、单位、学校、社区和区域中完成的小步骤。它的完成依靠的是个人、家庭、组织、机构、和政府的行动。 距离1906年旧金山地震100周年的日子已经不远。现在正是给自己承诺，并踏出一小步的时候。
